Wednesday, May 20, 2009

好文共享 :《英雄祭》

2007年10月22日,正逢辛棄疾逝世800週年,江西上饒師範學院舉辦了“辛棄疾國際學術研討會”。還沒出發之前,我攤開中國地圖,尋找“上饒”這個地方。上饒沒有機場,最靠近的都市是東邊的上海和西邊的南昌。我選擇先到上海,和在複旦大學攻讀博士的陳湘琳會合,一起坐火車去上饒。

上海火車站堂皇得像飛機場,我們乘坐的特快車廂幹淨舒適,前後還有車掌小姐侍候。更叫我們大開眼界的是車速平均250公里,火車就像在鐵軌上飛,一路上的風景,飛也似過去。火車途經有名的小商品批發市場義烏,還有“金華火腿”的金華。3個小時後,我們到了上饒。上饒是個小市鎮,著名的旅遊點有三清山風景區,名列世界文化遺產。由於地處熱門旅遊線外,一般外國旅遊團都不安排到那裡去。

我們研討會的主角─辛棄疾隱居和安眠之處不在上饒市內,而在更偏僻的鉛山郊區。聽到要到“岩山”,我在車上一路找“岩山”或“鹽山”的字樣,都找不到。原來“鉛山”的“鉛”念成“y嫕”,不念“qin”。我們在方言稱鉛筆為“yn筆”,不叫“qin筆”是對的。

鉛山有幸因辛棄疾隱居和長眠,市區廣場就豎立了辛棄疾的雕像,紀念這位將軍詞人。

下午時分,我們一行人分乘兩輛巴士,到漂泉瓜山山後的陽原山辛棄疾墓去拜祭。鉛山市政府表示隆重,還派了警車開路。其實開路只是多此一舉,因為走到鄉間,一路上除了我們的兩輛巴士,就只有牛車、騾車、自行車和滿天塵土。最好笑的是,途徑村子時,道路太窄,還得勞動村民拉直彎曲的樹木、收起吊曬的衣服,巴士才可以穿過。

辛棄疾墓就在群山環抱中。我們穿過幾戶人家,越過幾許阡陌,沿著小徑往山上走去,才看到高處青冢一座。據說辛棄疾墓淹沒許久,上個世紀70年代,村子裡的村婦愚夫不知墓裡埋葬的是甚麼人,覺得墓碑平整好使,就將墓碑搬到山下當洗衣板用。80年代後,有村官發現古代墓碑,並有字跡,才將墓碑重新放到山上。如今墓碑已經修建好,拾階而上,頗具莊嚴仰望之勢。英雄的豪情壯志,不就是千百年之後,依舊散發出讓人步步追隨的魅力嗎?

環顧山下,人煙稀少,近處是稻田,遠處是青山。想當年,辛棄疾就在這麼偏遠的地方,悲憤無奈地消磨了一生壯志。這些年來,幸好還有散佈周圍的棵棵松樹,伴隨英雄長眠。墓冢背後是一座青翠勁秀的山峰。辛棄疾詞所描述的田園風光、隱居生活莫不和墓冢周圍相應。朝代交替,物換星移,這個場景大概也維持了800多年。如今再也沒有宋朝,也沒有金兵,辛棄疾還覺遺憾不?

聽大家說說心目中的英雄

拜祭詞人當用詞賦。這批來自五湖四海的辛棄疾的百人祭奠團,登上墓前平台,顯得有點擁擠。眾人只得輪流獻上了花果,鞠躬後,再退回階梯上,讓後來的人也可以上前致意。幾壺烈酒在男士手中傳遞,他們仰頭暢飲,高聲吟唱祭文和辛詞,慷慨激昂,令人悵然。我和湘琳面面相覷,雖然我們也在大學講授詩詞,卻不擅寫詩填詞,也不會吟唱。來到辛棄疾墓前,面對這些超級辛棄疾“粉絲”,我們真的愧對詞人。

下山之後,我們順路去了漂泉,憑吊辛棄疾當年的隱居之處。在濃密的樹蔭下,漂泉就只剩下一勺清水,據說即使在旱災時候,也不見干涸。漂泉前面是一條道路,對面的田地是以前的帶湖,辛棄疾失去戰場之後,就在這裡閑居了20年,每天瞭望北方失地。夕陽餘暉下,茫茫的蘆葦叢,零零落落點綴在天地間,看得大家有點傷感、怔忡。

領隊說,我們得走了,還要去看鵝湖書院。

車子在蜿蜒的山路行走,直走到天黑,才看到座落在盆地的鵝湖書院。透著晚霞餘光,鵝湖書院就是一座黑漆漆的大莊院,盤踞在山谷中。遊客早已散去,管理員正等著我們最後一批參觀團。由於天黑,我們也無法欣賞這座格局最完備的古代書院面貌,只能匆匆觀賞了院內有關辛棄疾事跡的展覽,依稀領略當年朱熹與陸九淵等人、陳亮與辛棄疾的鵝湖會之盛事。

回程的時候,我們的隊伍多了一位不速之客。原來是一位來自河南的女大學生,因仰慕辛棄疾,在網上得知辛棄疾忌日,特地千里迢迢獨自從河南坐火車到上饒,再坐公車到鉛山。鉛山沒有公車到辛棄疾墓,她一路問人,步行了兩個小時,才找到辛棄疾墓。過後尋得鵝湖書院,正巧碰上我們的車隊,要不然她還得步行兩小時走回市區,主辦單位邀請她參與這次的研討會。第二天會議進行時,她剛好就坐在我身邊,我因此知道她的經歷。

英雄死了,800年後還有很多人記得。研討會的參與者來自世界各地,也不限學術人員,部份純粹是辛棄疾的粉絲,不惜千里萬里來到上饒,聽大家說說心目中的英雄。到辛棄疾墓前拜祭的應該還有其他人,因為我們去到辛棄疾墓時,見到已經有人留下了鮮花鮮果—祭奠。


(转载自 :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潘碧華‧2009.05.06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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